乾隆并未带萧云燕去什么处理政务的大殿，而是径直将她带到了行辕内最为清幽的一处临水轩榭。他屏退了所有侍从，只留吴书来在远处守着。</p>

轩榭内燃着淡淡的安神香，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点心和温热的牛乳，显然是早有准备。</p>

乾隆松开一直握着她的手，指了指南窗下的软榻：“坐。”</p>

萧云燕惊魂未定，手脚发软地挪到榻边坐下，低着头，不敢看他，脑子里还在回响着李嬷嬷的呵斥和太后冰冷的眼神，以及……方才皇上那不容分说将她带离的强势。</p>

乾隆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，看着她这副鹌鹑模样，与之前市集上那个鲜活灵动的“小飞燕”判若两人，心中那股因太后插手而起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心疼取代。</p>

“吓着了？”他开口，声音比刚才柔和了许多。</p>

萧云燕猛地点头，又觉得不对，赶紧摇头，声音细若蚊蝇：“没……没有……”</p>

乾隆看着她口是心非的样子，叹了口气：“母后的话，你不必全放在心上。宫里的规矩是死的，人是活的。”</p>

萧云燕抬起头，眼中带着迷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：“可是……老佛爷说，君是君，臣是臣，民是民……要时刻牢记本分，不可逾越……”她复述着太后的话，每一个字都让她感到窒息。</p>

乾隆眸光微动，身体微微前倾，目光锁住她，一字一句，清晰而缓慢地说道：“那朕现在告诉你，在朕这里，你的本分，就是做回你自己。像在市集上那样，像……帮那只小狗包扎时那样。明白吗？”</p>

他的目光太过深邃专注，带着一种几乎要将人吸入其中的力量。萧云燕的心猛地一跳，慌忙避开他的视线，心跳如擂鼓。做回自己？在皇上面前？这可能吗？</p>

她不敢回答，只能胡乱地点着头，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。</p>

乾隆知道不能逼她太紧，今日将她从母后的“规矩”下带出来，已是强行扭转了她的处境，需要给她时间消化。他不再多说，将点心往她面前推了推：“吃点东西，压压惊。”</p>

萧云燕哪里吃得下，但不敢违逆，象征性地拿起一块最小的糕点，小口小口地啃着，味同嚼蜡。</p>

当晚，萧云燕被送回了栖燕阁，李嬷嬷果然没再出现。但她躺在柔软的床铺上，却比前两日更加难以入眠。皇上的话，太后的警告，像两股力量在她脑子里打架，让她无所适从。</p>

月色如水，透过窗棂洒入室内。她心烦意乱，干脆披衣起身，悄悄推开房门，想到院子里透透气。</p>

行辕的夜晚格外宁静，只有夏虫的鸣叫和远处隐约传来的……笛声？</p>

那笛声清越悠扬，带着一丝淡淡的惆怅和难以言喻的柔情，在寂静的夜空中飘荡，格外清晰。笛声传来的方向，似乎是御花园。</p>

萧云燕被那笛声吸引，鬼使神差地循着声音走去。</p>

御花园的凉亭里，永琪一身月白长衫，凭栏而立，正执着玉笛，吹奏着一曲《凤求凰》。他眉宇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愁和憧憬，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栖燕阁的方向。今日听闻皇阿玛将萧姑娘从李嬷嬷手下“救”走，他心中既为萧姑娘松了口气，又隐隐觉得皇阿玛的态度似乎过于……紧张了些。这份朦胧的好感与隐约的疑虑交织，化作了今夜这缠绵悱恻的笛声。</p>